汉阳陵汉阳陵

  阳陵,又称汉阳陵,是汉景帝刘启及其皇后王氏同茔异穴的合葬陵园,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市渭城区正阳镇张家湾后沟村北的咸阳原上,地跨咸阳市渭城区、泾阳县、西安市高陵区三县区。作为西汉帝国的第四位皇帝,汉景帝刘启和其父汉文帝刘恒共同创造了中国君主专政社会第一个治世——文景之治。

  时光越千年。从1990年开始,我国著名考古专家王学理带领“陕西省汉陵考古队”走进“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汉阳陵,展开科学发掘及重大发现。近日,他所著的《考古队长说阳陵》一书由三秦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5月3日,本报记者专访了曾担任陕西省汉陵考古队队长的王学理,独家披露了汉阳陵考古发掘背后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尴尬 考古和推土机“赛跑”

  记者:汉阳陵考古曾被评为“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作为“考古亲历者”,您现在出版《考古队长说阳陵》是对过去考古工作的梳理和总结。

  王学理:既然是“说阳陵”,那当然只有打开这本书之后就会一目了然。1990年5月22日,是个值得记住的日子!这一天,我带领的“陕西汉陵考古队”进入到汉阳陵陵园,从此,由过去零星间断的田野调查进入到连年的科学考古阶段,从此也正式掀开了笼罩在汉阳陵上的千年神秘面纱。

  记者:在经济的高速发展中,文物保护遭遇到了“和推土机赛跑”的尴尬与无奈。汉阳陵的考古也是从推土机下抢救出来的吗?

  王学理:因为国家经济迅速发展,西安对外交往频繁,原来西关的飞机场远远不能满足日益增长的运力的需要。于是,在咸阳原上的底张湾修建一座新飞机场的计划已经提到了议事工程。作为配套工程,必须新修一条由西安到新机场的二级高速专用公路。涉及文物遗存的路段是:当线路在渭河大桥北端从“西(安)一铜(川)”高速公路分出,爬上五陵原,先经过汉阳陵,西去,穿过长陵、安陵的陪葬墓区,过唐顺陵,直达底张湾的新机场。1990年4月,我曾沿此线路巡察,发现同文物直接冲突的是公路东西横穿汉阳陵陵园的腹心区,西段线路上还有几座汉墓压在路基下面。在陕西省高等级公路管理局勘定的线路上,推土机早都把预定的路面铲了出来,土就堆在两旁。往西望去,推土机还在轰鸣着,一团团黑烟向空中喷吐着,还有那些工人们在忙碌着。

  “从探眼中带上来的陶质残渣,尽管不知它是什么文物,但出土在阳陵陵园之内。再看探眼旁倾倒的土质,确是历史时期人为的五花土,这就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考古信息。从保护文物考虑,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重视。”在王皇后陵南的路基上,大家聚集在一起,我一口气谈出了自己的看法。当场大家确定先向陕西省文物局报告,钻探公司的人提醒我们:国庆节前要全线贯通,发掘清理文物需要时间,但高管局要求“不能耽误工期”。

  回到西安,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及时向陕西省文物局写了报告。第二天,巩启明所长告诉我:省局文物处处长指示:“向高管局作全路段谈判,随即组织队伍作抢救性发掘。”1990年5月22日,我带着段清波、靳拉田等,坐着一辆旧吉普车,来到咸阳市正阳乡马台村。安排了生活,晚上即开会布置工作。随后,对路基清理范围“划线布方”。应该说,“安营扎寨汉阳陵”的连年考古工程从此开始。

  惊喜 坑里挖出了泥娃娃

  记者:当时西安—机杨路阳陵段的路基和堆土已经被推土机、压路机碾压得实实在在,这无疑增加了考古清理的难度。

  王学理:有难度,但更多的是惊喜!考古队在王皇后陵南路基上探测出四个异常区,正式开始发掘。几天后,在两个坑中出现了陶俑的残块,有胸背部、下肢等,而且表面上还带着红彩。这时,一种“有所发现”的喜悦油然而生,围观的群众也惊奇地急于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啊!快来看,这坑里挖出了泥娃娃。”围观的张家湾群众,不知是谁一喊,大家的目光集聚在考古人员的手铲下、毛刷下。陶俑终于出土了!拭去2000多年的蒙尘,他面带一丝微笑,双目顾盼生情,好像似长眠后醒来时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或许总想把身后发生的一切疑惑向人们告诉个明白。作为考古工作者,我们也想破解陶俑身上的千年之谜。后来,在出版画册时我就给他取了个“苏醒”的名字。

  记者:“苏醒”,这个名字很有诗意,看来考古也是蛮有情怀的。除了陶俑,还有哪些新发现?

  王学理:经过多日的清理,陶俑陆续出露,虽未修复,但也能够看出形体的大概。况且,微型的铜车马器、弩机,戟、矛、剑等铁兵器,锛、凿、臿等铁工具,以及铜带钩、“半两”铜钱,还有坑壁的木板朽灰也被清理了出来。

  汉阳陵南区从葬坑考古工地沸腾了,除了有组织、有计划的考古工作,还得和咸阳市、渭城区、正阳乡等各级政府沟通关系,也得同公安分局、派出所建立安全保卫关系。这些繁琐而又必需的“工作”,也得“事必躬亲”。最有意思的是各方参观人流络绎不绝。张家湾人说,“我们这里嫁女、结婚、过大寿,都没有这么热闹。”陕西省文物局组织有关专家到工地检查工作,对科学发掘与文物发现,给予高度的评价,这也促进了文物界同行来参观、“取经”的热潮。特别是,主管文物的副省长孙达人、主管公路建设的副省长刘春茂,于7月28日分别带着省文物局和高管局负责人到阳陵考古工地,当看过发掘与听取了我的汇报之后,一致决定:应大面积普探和摸清文物分布,并短期内出具探测报告给省上。

  消息很快被触角敏感的新闻界给“捅”了出去。《光明日报》于1990年7月24日刊出关于汉阳陵考古的消息,接着,记者孟西安在《人民日报》及其海外版上,刊出了《东方“太阳神”出土记》。陕西省文物局于当年8月14日在陕西省政府大楼举办了新闻发布会,由我对外发布了汉阳陵陵园发现彩绘陶俑的消息并回答了记者的提问。这一下,在国内外新闻界掀起了争相报道的热潮。

  惊心 盗洞连成一片

  记者:近年来,考古工作者在对汉阳陵东阙门的发掘中,新发现了大面积的火烧痕迹,这是不是表明东阙门曾经被猛烈的大火在短时间内彻底烧毁?

  王学理:应该是这样的。汉阳陵陵园地面建筑,曾几次遭受过自然或是人为灾害,造成重大损失。如:汉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春,陵园发生火灾;汉元帝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夏,废毁德阳庙;成帝鸿嘉三年(公元前18年),庙阙发生火灾。不过,在西汉政权存在的时期,作为陵园职守的令、丞,经常性的管理、巡逻、维修,就使得陵园得到有效的保护。但是,西汉政权崩溃之后,不要说2000多年来的历史时期的毁坏、蚕食,光处在农民起义军占领长安那一短暂的瞬间,包括景帝阳陵在内的西汉诸帝陵就遭到了空前的浩劫,留下永远的历史伤痛。

  当20世纪90年代我们这些考古工作者凭借着一铲一刷的活动,掀开汉阳陵地层这本史书,既取得了古人留下的一笔笔文化遗产,也看到了盗掘者破坏所造成的一桩桩罪恶。

  记者:在坊间流传着长安“十步九墓”的说法,从事考古工作的专家在发掘中都遇到过被历代盗墓贼盗过的墓葬,在业界还有“十墓九空”说法,那么,从汉阳陵的考古来看,情况究竟怎么样?

  王学理:在汉阳陵的考古中,我们按照考古规程及田野发掘办法,经过仔细清理,出土的陶俑不是一件、两件……而是很多件。它们往往是连片的,或是成堆的。啊!原来这是古代盗墓贼挖取宝物时,盗扰所为。本来,坑中的陶俑和其他文物在布置上按陵墓设计者的意图有一定的讲究,但现在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的惨状:该有文物的部分是空的,或是乱放的;本来没有布置文物的地方却有了文物或是倒置的……遇到这种凄惨的景象,真令人沮丧,使人生气。我们的考古工作成了“抱残守缺”,清理所获不过“劫后余生”而已!

  汉阳陵陵园南区从葬坑可以说没有不被盗挖的。当我们掀开表土层、进入汉代文化层,坑形暴露了出来。同时,也看到坑内一个个充满五花土的圆形的、椭圆形的盗洞,或疏散,或密集地分布着,一般不大的坑就有十数个,甚至几十个的。继续往下发掘,这些盗洞也垂直深入,连成一片。在南区第20号从葬坑南端靠西边有个盗洞,底部有个蜷曲的人骨架,旁边有块大石头。显然是位盗墓者的尸骨,被盗洞上接宝物的同伙所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既可怜又可恶的牺牲者,没有想到为发不义之财而丢了性命。他的尸骨与他的作案现场经过2000多年,终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未来 建设大型汉文化景区

  记者:从1990年启动连续数年的科学发掘,并取得一系列重大成果的基础上,汉阳陵考古陈列馆终于1999年9月30日正式对外开放。这儿就是您当年奔波四年,准备为汉陵考古队建设“考古工作站”的地方,感情一定很深。

  王学理:当然么,想当年我们这些拓荒者受着有限资金的制约,既要考古发掘,又要顾及事业将来的发展,勒紧裤带艰难地拉电上了咸阳原,解决了以后发掘、展出、工作问题;在旱原的黄土地上凿井,解决了后来者的生产、生活用水。现在又看到考古陈列馆展出我们的发掘成果,真是令人高兴。展厅是半地下式的建筑,分为上下两层,陈列面积1400平方米,展线350米,密集陈列着三十多年来考古发掘出土的1700余件文物精品,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记者:作为汉阳陵考古的拓荒者,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回望过去,展望未来,文章都这么写的,那就说说汉阳陵未来的愿景吧!

  王学理:汉阳陵以其独特的文化景观,捷足先登且卓有成效的考古发现,在陕西星罗棋布的汉文化遗存中脱颖而出,成为陕西建设汉文化旅游区的核心载体和重要组成部分。1998年以来,陕西省委、省政府根据我省实际情况,结合汉阳陵遗址分布密集、规模宏大,地上、地下文物资源十分丰富等特点,本着滚动开发的原则,已投资1.3亿元人民币,在核心区内征用了2894亩文物保护用地和建设用地,拟将汉阳陵建成一个功能、设施、质量等均为世界一流的大遗址保护和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环境效益统一的汉文化综合旅游风景区。

  经过5—10年的建设和努力,这里将被建成一处以地下文物遗迹为依托,融文物展示、发掘研究、遗址保护、生态绿化、旅游观光、休闲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大型汉文化旅游景区。计划包括汉阳陵博物馆、嫔妃墓遗址博物馆、王皇后陵从葬坑遗址博物馆,南区从葬坑遗址博物馆、西北区从葬坑遗址博物馆和刑徒墓遗址博物馆等六个专题馆,一个寓文物展出、旅游观赏与科学研究于一体的新型博物馆,将在成阳原上、泾渭之滨拔地而起!

  文/图本报记者赵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