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片记者进村走镇过县 不论是在农村还是城市，住房都是人们心中的头等大事，愿意把自家的旧房翻新或者重新盖一栋，都是农民慢慢富起来的一种表现。在广大农村，农民的房子往往是一生成就的象征。耗费大量财力物力，建一院小楼，得一方“面子”，在城镇化进程不断加快的今天，依然是许多农民的最大愿景。然而，在这光鲜的背后，也暴露出了一些无奈和焦虑。
本报记者 贺小巍 实习生 李沛东
4月26日，即将入夏的关中平原，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号称关中白菜心的三原县一路北行，所路过的村庄几乎随处可见二层、三层的砖混楼房。在农村许多人奋斗一生的终极目标就是在宅基地上盖起一栋“小洋楼”，上告慰祖辈、下无愧子孙。
三原县北部几个村子，地处苹果适生区，苹果的口感和形态都很受果商欢迎，这几年发展苹果产业，农民收入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他们手中有钱之后，几乎都把盖房放在了头等要解决的大事。
1 一栋房子就像是脱贫的标志
“照现在的行情，在农村盖一栋新房少说也得十几二十万，如果要加盖二层、三层，还要精装修的话，那费用肯定会超过三十万。2008年以前，工人一天才30块钱，现在请个小工一天都要120块，还得管两顿饭。而且，砖价比以前也贵了，现在一千块砖大概280块钱，涨了四五十块。即使人工、物料比以前更贵了，农民有钱了第一件事还是盖新房。”陕西省三原县马额发展服务中心主任万双说。
不论是在农村还是城市，住房都是人们心中的头等大事，愿意把自家的旧房翻新或者重新盖一栋，都是农民慢慢富起来的一种表现。有些儿女比较多、老人又健在的家庭肯定需要更大的房子和更多的房间；还有些家里院子小，一些像三轮车、除草机、喷药机等的农用生产器械就没有地方存放；也有些家里平常就夫妻两口子，每当过年过节儿孙回来欢度佳节的时候，房间一下子就不够住了。这些情况都是目前农村家家户户盖新房的主要原因。
南王村位于马额镇的西南方向，浊淤河东岸，距离三马公路西铜一级公路不到一公里，交通便利。
“全村有300户，共1300余人，3100亩耕地，其中2800亩都是苹果园。总体来说，这几年南王村靠苹果园慢慢富了起来，在苹果行情好的年头一斤能卖到四块五甚至五块，行情差一点的年头，一斤也有三块多钱。按人均2亩地算，一个四口之家，一年光靠苹果就能收入10万元左右，平均一亩地能收入一万多，去掉三四成的成本投入，还能挣个六七万。农民挣了钱，一看邻居家盖了二层小洋房，那自己家也必须盖两层，不然那岂不是‘低’人一等么？”南王村书记赵永新说。
“农村真正因为房不够住或东西没地放的原因盖房的很少，盖房的主要原因一是手里有钱了也没有其他投资的渠道，就选择盖房，二是别人家盖房了，自己家也不能落后，但大部分村民盖房都不是一次性攒够钱，而是攒够一半就开始盖房，剩下的或借或贷，有些村民盖房耗尽毕生积蓄，甚至建房所借贷款需要还上五六年才能够还清。”曾长期关注农村问题的西北政法大学应用法学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廉高波说。
2 在村里盖房还是进城买房
当在农村盖一栋房子和进城买一套房子的价钱相差不大的时候，就有人开始算这本账了。
在马额镇所属的三原县县城，商品房的均价3000元左右，买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需要花30万元左右，而在农村盖一栋精装修的小二层也要30多万元，同样是花30万元，农村在教育、医疗、公共卫生环境等方面肯定不如城市好，那么是选择在村里盖房还是进城买房呢？
2015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2016年经济社会发展要抓好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五大任务。其中，在鼓励农民进城买房方面，政府给予了不少政策方面的优惠，地方政府出台了各种财政补贴政策。以西安为例，所购住房为家庭在购房地唯一住房的农民，采取先购后补、定额补贴、分级结算、直补到户的方式，给予每套房1万元的补助。
邵村位于马额镇最北部塬区，海拔比其他村子略高，昼夜温差大，苹果的品相、甜度在马额镇所有的村子里面排第一。所以年年都是邵村的苹果卖得最贵、卖得最好，邵村也是马额镇最富有也是最早富起来的村子，全村283户，共1100余人，除了6户精准扶贫的困难户在政府的帮助下完成了旧房改造，其余农民是通过自己的努力盖起了新房，其中大多数还在三原、咸阳、西安等城市买了房。
马额镇邵村书记姚双全说：“邵村跟马额镇其他陆续富起来的村子不太一样，邵村人更重视子女的教育，为了孩子能上县里的小学、初中，不仅舍得花钱在县里买房，还有很多父母去陪读。正因为如此，近几年每年邵村都能走出好几个大学生。虽然马额镇也有中心小学，但是老教师多，在整体环境和师资力量方面肯定还是落后于县里的小学，学生也更愿意上年轻老师的课。而且，县城的公共医疗服务、环境卫生和各项设施也更加的完善，许多在县城打工的年轻人也不愿回到村里去生活。所以，很多邵村人愿意在县城买房，能达到全村人口的六七成。”
3 让农民盖得起房还能住得起房
走进南王村村民蔡金平的家里，大门里面停着一辆农用三轮车和一辆电瓶车，地上还零散地摆放着一些果农常用的生产工具。院子里四周都贴上了白花花的瓷砖，正房对面的墙上还画着一幅气派的山水画，从门外的台阶到院子再到房子里面都铺着整齐的地板砖，新房总有7个房间，共200多平方米。
这座宅子是村里新划的宅基地，夫妻俩从2012年开始动工，花了三年时间才盖好，虽然只有一层，但装修用料却不含糊，前前后后总共花了20万元。
走到房子里面，却与外面的气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光鲜华丽的外表下，却包裹着十分简陋的内饰，硕大的客厅里只有一个冰箱和一张破旧的桌子，卧室里还有一台电视机，平常不开只有晚上才打开看一会电视剧。除此之外，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女儿在重庆读大学，儿子在县城打工，盖房子把攒了好几年的钱花得一干二净，还欠了几万块的外债。平时，儿子偶尔回来一下，女儿只有寒暑假才回来，这些家具够用。去年苹果价最高的时候是三块五，我觉得还能涨点就没卖，结果存到果库里之后，价钱就开始降，一直降到一块几，直到前一段时间价钱回到两块多的时候才卖的，一斤少挣了1块多钱。等明年果子卖了好价钱，再给家里添几件家具。”村民蔡金平说。
与蔡家隔街相望的是赵马和的二层小院，走进院子里左边是灶房，右边是仓库，正对门的是客厅，一抬头就能看到二楼阔气的落地式玻璃窗。主人说，“房子是2011年盖起的，上下两层，总共11间房，那时候工价还没涨，物料、人工一起算下来刚刚有30万，现在要盖这样的肯定不止这个钱。当初我手里攒了有几万，我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弟弟支援了我几万，剩下的都是找亲戚朋友借的钱，到现在还没还完。”
“攒十年的钱，还五年的账。”南王村书记赵永新说，“很多农民就是这样，花了钱好不容易把房子盖起来，生活状况却还是老样子，每天天一亮就下地干活，天不热的时候一直在地里待到天黑才回来，有的人中午就吃两个馒头。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能挣个几万块钱，除去日常的吃穿、儿女念书的花销、化肥农具的开支，每年攒个一两万都很不容易了。现在这家家起新房，为了面子、为了攀比借账盖房的还真不在少数。”
对于三原县的农村来说，大多数农民只要具有劳动能力，生活水平都在逐年提高，但是在住房上有时候一味地追求“洋楼”、“小二层”，往往会让本来增加的经济收入都投到房子上。记者在走访中发现，很多户主盖了二层，家里最多的有十几间房，可平时基本上都住两到三口人，甚至有些人家的住房条件比城里人还好，可是吃的、穿的、用的却还很差。
即便在交通便利、经济较好的关中平原，也有更多的年轻人选择外出，对于赵永新和他的乡亲们来说，到最后，也许只有他们自己和投入半生心血兴建的“小洋楼”一起孤独地守着这片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