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唐代诗人李白的著名诗篇《蜀道难》，如此形容穿越秦蜀古道的艰险。这条古老的“国家级大道”， 实际上是古代修筑的一条穿越秦巴山地的秦蜀相通之路，是关中平原通往四川盆地的7条主道路组成的一系列道路的统称，历史上先后被称为周道、秦道、蜀道。
寒来暑往，沧海桑田。在这些道路上曾经发生过多少荡气回肠的朝代兴盛衰落和人间悲欢离合，至今仍值得人们去探索和追忆。
充满传奇的“军事通道”
秦蜀古道由关中通往汉中的故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和由汉中通向四川盆地的金牛道、米仓道和荔枝道共七条道路组成。故道是在七条道路中修筑时间最久远的，即最早被称为“周道”的就是故道；褒斜道在史料中被称为斜谷道，最初比较确切的修筑年代记载不详；傥骆道得名于流经秦岭南坡的傥河谷和秦岭北坡的骆水河谷，部分史料称之为骆谷道；子午道的历史可最早追溯至汉代，子午道被修筑和开通起码在秦汉年间；战国中期秦惠王伐蜀，在蜀汉之间修筑的通秦之路称为金牛道；米仓道从汉中通向四川巴中，得名于道路翻越米仓山；荔枝道修筑于唐代，唐玄宗为让爱妃杨玉环吃上新鲜荔枝，修筑一条专供长途运输荔枝的驿道。
“秦蜀古道中的七条线路在我国历史上既是重要的交通线路，更是十分重要的古代军事斗争的主要通道。”7月12日，陕西省文物局办公室副调研员庞博在接受三秦都市报记者采访时称，关中平原、四川盆地的自然优越环境、历史战略地位与秦岭阻隔的诸多因素，注定了秦蜀古道将成为古代战争风云骤起的必然。自开通后，数不尽的战事风云在这些古道上演——西周末年幽王伐有褒、有褒战败而进褒姒，战国秦惠王灭蜀，秦汉之际发生著名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三国蜀魏之争与魏灭蜀，南北朝混乱之战，唐末五代频繁战事，金、蒙古对南宋进攻等。历代众多秦蜀古道上的战事纷繁，为后人留下了诸多传奇、诸多英雄和诸多血泪。
回望历史，在秦蜀古道上，有的战争发生在古道的某一条线路上，有的战争发生在几条甚至多条古道线路上。秦蜀古道上几乎上演了我国完整的古代战争史，在我国其他道路史上是难得一见的历史奇观。从战争中让后人看到了王朝的起落和兴亡，读到了民众生活的辛酸和悲壮，历代诗词歌赋和文籍典故对此多有反映。除了战争，在古道上还有儿女情怀和士隐悲欢，最为著名的就是荔枝道，人们从“一骑红尘妃子笑”中窥见了皇宫恩怨情仇。历史上发生在秦蜀古道上的众多历史事件与战争紧密相连，它的影响力与价值超越了地域和道路范畴，为我国历史、文化、政治、经济和军事等多个领域的研究提供了资料。
发现313处道路文物本体遗存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陕西文物部门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对秦蜀古道文化线路和文化遗产进行调查，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又对境内的秦蜀古道文物遗存进行登记。2011年，陕西省文物局组织开展了秦蜀古道线性文化遗产的研究与保护，支持立项秦蜀古道调查研究课题，首次将秦蜀古道文物作为线性文化遗产开展全面、科学、系统的古道文物调查。
在一份名为《从此出发——秦蜀古道调查》的报告中，陕西省文化遗产研究院研究员赵静说，调查表明，秦蜀古道是一点多线的发射状路线，并非单一线路，它是一组道路群，由7条道路组成。道路网全长约4000公里，陕西境内全长3000多公里，比例占线路总长的三分之二，其余三分之一则分布在四川省、甘肃省和重庆市。她说，陕西秦蜀古道的文物本体遗存数量庞大。“这些文物全部是实地踏看的成果，其特点是文物覆盖范围广，遗存数量大，具备一定的文物规模，文物遗存的保护环境真实，可信地证明了秦蜀古道不仅仅存在于文献中和地图上的几个线条，证明了陕西是秦蜀古道线路的主省份，是中国秦蜀古道文物遗存的最主要地区。”调查数据表明，陕西境内共发现道路本体文物313处，相关遗迹中省级以上重点文物保护单位400余处。这些文化遗产主要由栈道遗迹、栈桥遗迹和碥道遗迹组成，三者占据道路遗迹的90%以上，从而证明道路本体主要构成形式是栈道、栈桥和碥道。道路遗迹大部分保存在陕西秦岭、小部分在巴山，栈道、栈桥基本上都是地处险要地段，反映了道路建筑中沿线艰难险境的现象。
“秦蜀古道文化遗产包括道路遗产和沿线文化遗产两部分，即道路遗产是秦蜀古道文物最重要的构成，秦蜀古道文化遗产具有极其珍贵的历史价值和意义。这些文化遗产的保护环境真实，具有高规格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活态地展示了古代道路的文明史，道路遗迹所具有的重要历史符号和文化缩影，直接展示了秦蜀古道是连接古代陕西关中与四川盆地的交通通道、文化通道和重要的军事要道。”有关专家表示，与秦蜀古道3000多年的历史相比，迄今没有发现中国有任何一条穿越山区的有关类似规模的道路存在，秦蜀古道是中国对世界交通道路建设的一个重要贡献。
古道开通至今已有3000多年
秦岭东西绵延1000多公里、南北直线约150公里，海拔2000~3000米，山间多横谷，北侧断崖陷落，山体雄伟而险要。修筑秦蜀古道的最大阻碍就是秦岭的险峻，正如典籍所载“秦岭，天下之大阻也”。唐代诗人李白佳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所指险峻山路就是穿越秦岭秦蜀古道时的感受。与此同时，在地理环境、生物资源多样性等方面，秦岭的历史原貌更多地得到了保留，为秦蜀古道文化遗产价值的探寻和发掘增添了重要意义。
“秦蜀古道是黄河流域文明与长江流域文明交融的交通通道。追溯其历史渊源，明确记载始于战国，实际上远在殷商时期已经开通，至今已有3000多年历史。”秦蜀古道调查研究课题组的专家称，秦蜀古道地理空间多以沿水系走向而修，山脉、河流与道路走向极为密切，堪称中国古代穿越河流与溪水最多的道路。秦蜀古道跨越了黄河、长江及渭河、嘉陵江、汉江等河流，其中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汉江是长江第一大支流。秦蜀古道还跨越了五六十条小型河流，这些河流构成了修筑古道的艰难要素，但同时也为古道穿行秦岭提供了走向和布局参考，甚至今天陕西通往四川境内的公路、铁路也是参考秦蜀古道的走向。
经调查确认，秦蜀古道具有三个显著特征：首先，秦蜀古道走向为穿越关中平原与秦岭和巴山山脉，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故道四条线路从古代关中长安出发，翻越秦岭后汇集于汉中盆地，此后道路名称和路线数量发生改变，以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延伸向古代巴蜀地区。其次，陕西是秦蜀古道线路最为主要的分布地区，具有线路完整的特性。再次，陕西境内秦蜀古道的道路文化遗迹丰富、遗存数量多、保存状况好。“秦蜀古道中，栈道占了线路总长的三分之一，古人就地取材用秦岭木材修建栈道。在古代工匠地位较低，对道路修建很少有历史记载，所以如何选线修建目前无从得知。”秦蜀古道调查研究课题组在调查中发现，老川陕公路和宝成线跟秦蜀古道中的故道和金牛道有八九成的高度重合，在惊叹古人智慧的同时，专家们也由衷地发出“古人给今人指出了一条道”的感叹。
秦蜀古道保护 陕西在行动
3000余年来，在交通、文化、经济、军事史上，秦蜀古道不仅见证了中国历史的朝代兴替和政经融通，而且还与长城、运河一起并称“三驾马车”。然而，翻开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三驾马车”独缺秦蜀古道。2016年，四川省独家成立了“蜀道申报世界双遗产领导小组”，申报了金牛道剑门段。但一些专家认为，如果“蜀道申遗”缺失了拥有众多蜀道遗迹的秦、陇区域，蜀道的原真性、独特性和完整性将严重缺失，“蜀道”的历史文化价值也将大打折扣。
事实上，在秦蜀古道的保护上，陕西一直在努力！
记者梳理相关资料发现，早在2011年，陕西省文物局就组织开展了秦蜀古道线性文化遗产的研究与保护；2015年，陕西测绘地理信息局顺利完成秦蜀古道重点区段三维激光精细扫描测量工作，获取了高精度三维数据信息，绘制完成专题测量图件，构建了秦蜀古道重点区段精细三维模型，并形成了《蜀道的测绘技术应用》课题研究报告，该成果为陕西省文物部门深入研究、保护秦蜀古道文化遗址和“申遗”工作提供了有效测绘保障服务；2017年11月19日，由陕西理工大学主办的中国秦蜀古道历史文化暨世界文化遗产申报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汉中召开，来自中国人民大学、香港科技大学、韩国草堂大学等国内外15所高校的教授和青年学者及陕西、四川、贵州等省的博物馆、研究所等单位的文化工作者围绕秦蜀古道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申遗工作，从不同角度进行了深入探讨交流，分享了秦蜀古道研究成果，为今后深入开展秦蜀古道历史文化研究和世界遗产申报工作奠定了良好基础；2019年6月12日，汉中市政协主席王隆庆带领部分市政协委员，就市文旅局承办的《对汉中境内秦蜀古道遗迹全面调查的建议》提案办理情况进行视察和督办……
付出总有回报。经过多年不懈努力，如今，陕西已经基本调查摸清了秦蜀古道的内容和范围，深入研究阐释了秦蜀古道的文化内涵，这些工作的持续开展为申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本报记者 赵争耀
